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像一块小小的石，压住纸面上将要翻起的一角。临走时，母亲一小袋薰衣草给她，叮嘱“开一会儿，不要久”。她，像一个仍愿意被指导的成年人。

回家的傍晚，风从东面来，城市像被调低了一格音量。她把《暂行细则》发“v0.9”，备注“试行七天，需微调”。Strategy 群里冒几个“收到”。她才抬看窗外的天，蓝到几乎发白。台上的多撑得很好，叶片饱满，像每一里都存下了。她忽然想起“Temp/Shadow”那个文件夹，像一块凉，专门放那些度尚未消下去的东西，放着，并不急着理。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，是一封本应明早才弹的日历提醒提前：Board Risk Committee 的收尾程说明会（草案），Attendees 那一列把她放在最后，用全名Vivian Song宋佳瑜。她开，又合上，拇指在玻璃上停了半秒，像过一朵，痕就那样很快地自我消失。

夜里乔然不在城里，发来两条短消息，说返程晚；又补了一句“我会说，我也会听”。她把手机放回桌上，站在窗边看楼下的灯成一条温和的河。风不冷，她在窗框上敲了两下，不是暗号，只是问问木还能不能回声。回声轻轻弹回来，好像告诉她：在。

第二天清晨，空调风滴在塑料桶里的声音成了办公室的秒针。Big 4 的经理把回溯签注的最后一页递给她盖章，握手时说了一句“Good discipline, 宋总。”她笑，掌心不也不冷。走回工位，IR把一封提醒转过来：路透系专栏准备“上市后治理实践”的合集，Song Group 在选名单里；建议保持“团队／制度”的讲法，不个人化访谈；并请 Strategy 给冷却期结束后是否恢复 L.E.K. 并行的初步态度。

她停在走廊窗边，伸手去摸手机，又收回来。初步态度这四个字像四枚磨得圆的石，放在前，拾起哪一枚重量都差不多，但你总要拾起一枚。后同事喊她：Digitization 问“视频留痕”能不能夜班小结，每晚三行。她说可以，三行就好，多了就会废。说完这句，她自己也微微一笑，多了就会废，节制才能让东西活下去。

夜浅下来的时候，她给台的多换了个大一的盆，土松的时候有一清香从指里爬来。旧盆里外层的土被她抖掉，理一理，放新土里轻轻。手机又亮，是董事会秘书发来的正式时间表：投票匿名，线下盖章；若维持多顾问并行，是否设定分权限、分话题的明确边界，请在问卷中选择是／否。她没有，暂且把手机扣在书上，垂着手在沙发边坐了一会儿，听楼下有人笑，又有人咳。夜一层一层加厚，像叠纱。她忽然记起李岚那句“留一个角”，便把不急的念摆在桌角，不让它继续在脑里转；像把一只小杯放稳，不让溢。